寂靜世界的提琴手 洪士杰

在分享「看見聲音的樣子」記錄片後,請大家再分享「寂靜世界的提琴手洪士杰」,如何克服「聽不見」的生命逆境去挑戰音樂學習的故事…..

寂靜世界的提琴手洪士杰,如何克服「聽不見」的生命逆境去挑戰音樂學習…..

第一次見到士杰,相信你會被他陽光般溫暖的笑容所吸引;與士杰相處將會發現這個男孩充滿著熱忱、堅毅與善良;再和他聊聊天,他總是微笑又帶著些靦腆,對他提問,總會認真且仔細去思考每個問題應該如何回答;在他的純真外表、圓圓的臉蛋洋溢著陽光般的氣息,有著一顆樂觀體貼、善解人意的赤子之心;若不特別告訴你,將很難相信,他是一位先天中重度聽力障礙者,更是一位屢屢參加音樂競賽獲得大獎的音樂家,與他說話溝通就好像面對普通人一般,不必刻意大聲說話、筆談或使用手語。在陽光笑容背後的他,是如何克服「聽不見」的生命逆境去挑戰音樂學習,更能排除身體缺陷,像浴火重生般的鳳凰光耀燦爛,屢獲大獎並且深受師長同學肯定?他的生命故事深深開啟我的好奇心。

可愛調皮的童稚時光
端正俊秀的小臉蛋、可愛活潑的小娃兒,是爸媽唯一的寶貝,從出生到幼稚園,孩童成長期就是淘氣調皮又可愛如同一般兒童,曾經因為過敏體質比較容易感冒,當中有兩、三次是支氣管較嚴重發炎須要住醫院治療,但是有著爸媽的疼愛與細心照護,小士杰很快就恢復健康活潑;平日爸爸忙著工作、媽媽在家細心照顧著他的生活起居,總以為他是男孩子比較調皮、不聽話,但是卻少說話,因為爸爸小時候也是比較安靜的個性,這情形大概是像爸爸吧!在小時候他話語很少的情形,似乎沒有因為年齡增加而改善,爸媽依舊有點擔心;也曾經帶他到大醫院去作身體檢查,醫生說「沒有大舌頭,他只是不愛說話」;在醫生的說法與老人家總會安慰他們說一句話「大隻雞慢啼」孩子長大一點就會好了!爸媽只能懷著些許忐忑不安、靜靜耐心地等待,等待士杰初試啼聲的時刻能夠快快到來。
隨著時間軸的延續,在士杰身上還陸續發現一些小問題:他常常調皮又不聽話,罵他又沒效果,爸媽因此很生氣;還有一回,媽媽讓他上幼稚園的珠心算課,因為士杰沒有按照上課鐘響後進入教室上課,園長的家人看見就大聲責罵他,士杰也是安安靜靜的不回應,媽媽見到既傷心又鎮(震)驚,心中產生疑惑「為什麼他不反應呢?」,回家以後又追問不出真正原因,只能猜想或許是沒興趣學習珠心算,後來就沒有再讓士杰去上課了。

晴天霹靂的結果
轉眼他長大到可以上小學一年級了!原本擁有清澄明亮雙眼的他,才剛入學不久,不知怎麼?眼神失去光亮,還常現出迷惘與徬徨的表情,此時他遇見了生命的貴人,網溪國小一年級的吳春梅老師,吳老師是一位具有教育愛心與豐富經驗的長者,她細心觀察士杰在學校的日常行為舉動,發現下課時,他都是自己玩、老師的提問也大都不回應…,經過教育專業的評估之後,吳老師非常慎重地提醒爸爸媽媽「這孩子有些特殊」,請務必要帶他到大醫院作詳細的檢查。
爸媽接受吳老師的建議,在接著的兩天中連續跑了三家大醫院;到第一家醫院的兒童心智科檢查,在一般智商方面是正常的,但是在語言智能方面,醫生則建議須要再進一步做“純音聽力檢查”,在完成所有的檢測之後,醫生告訴爸媽這次的檢查結果,那簡直有如晴天霹靂,讓家人無法承受的結果,士杰被判定是先天性中重度聽力障礙〈法定名稱〉,聽力損失左耳75 分貝,右耳92分貝〈醫學上認定為重度與極重度的聽力障礙〉,左耳聽力損失75 分貝的意思,也就是發出的聲響音量必須要超過75 分貝以上,左耳才有可能聽得見。爸媽真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,接著又帶士杰到第二家醫院、第三家醫院再重作檢查,當第三家醫院的醫師看了檢驗報告後,又和前兩家醫院的醫師一樣,先支開其他的病患,然後以溫婉堅定的語氣請爸媽坐下,這時還沒有等醫師開口,爸爸媽媽雙眼的淚水早已決堤,兩人的心中充滿著後悔自責與徬徨無助,後悔自責的是「孩子這麼嚴重,居然我們如此大意沒有早點發現?如果能提早發現,士杰聽力可能不會變得這麼嚴重吧?」;徬徨無助的是「現在的我們,該要如何幫助士杰呢?幾乎完全聽不到聲音的他,應該如何平穩地跨出步伐邁向未來呢?」。
堅毅安定的復健力量
在爸爸和媽媽百般無奈地接受錯愕消息後,接下來關鍵的一個星期,他們排開所有大小的事情,全力上網查閱搜尋、電話諮詢、並研讀所有關於聽力障礙的資料,幸好今天有豐富多元的資訊網路,在極短的時間內,他們倆從對聽力障礙知識的無知陌生,漸漸轉變為清楚明白,並且相約迅速整理好情緒,由傷心難過轉變為接受老天爺給的難題,他們堅信只有家人一起勇敢面對克服生命中的挑戰,一定可以幫助士杰,成為支持孩子安定復健的能量,接著開始積極尋求可能幫忙士杰的教育管道與所有方法。
發生媽媽印象中最深刻的一件事,在士杰接受聽語教育訓練之前,第一次戴上助聽器的情景。七歲的士杰經由醫師的悉心診斷評估後可以配戴助聽器,爸媽不計價錢高低替他買了最好的FM數位式助聽器 (註: 此強調數位式因為其效果確實比傳統類比式好許多, 可能對初發現的聽障兒父母,如看到本文,在選購時會有些幫助),第一次戴上助聽器時,士杰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,關心的阿公、阿媽、爸爸、媽媽都圍在身旁緊張又擔心地追問「感覺如何?聽到嗎?」,士杰突然叫了出來「……哇,好大聲!電視機的聲音怎麼這樣大聲!你們講話也好大聲喔!電視關小聲一點!講話小聲一點吧!」,這是他從寂靜無聲的世界回歸到正常世界的第一句話。爸媽又再次激動落淚,第一次感受科技對人類的神奇幫助莫過於此,藉助高科技產品~助聽器,它能讓士杰的聽力比較接近一般人,至少可以減輕障礙讓他如同一般人求學與成長,除了採用科技輔助器具的幫忙之外,“人”也是能夠幫助士杰最有效方法之一。
在爸媽嘗試和聽障兒童社會福利機構聯絡後,得知由辜嚴倬雲女士辦理(創辦)的「婦聯聽障文教基金會」所策畫的聽語教育訓練課程相當好,所以他參加了一連串的課程,前後歷時大約有三年之久,士杰全心投入語言的學習,從他不會說話、開口發音、單字、語詞、片語再到句子,總是樂觀接受不曾抱怨困難辛苦!終於學會了說話,士杰這時才建立起與人們溝通的橋樑;訓練當中曾經受到管美玲總幹事、張淑美、曾愛娟等師長的加油打氣與諄諄教誨,他們是士杰心中最感恩的人。

上帝開啟了另一扇窗
「我們還能為孩子多做些什麼?」,爸媽常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反覆思量,不願放棄任何可以嘗試的機會;與醫師討論、蒐集與閱讀所有關於聽力障礙資料的過程中,瞭解到士杰的聽障類型是屬於感音性聽障,是聽覺神經細胞缺乏正常發展的緣故。此刻,爸媽突發奇想~讓他學琴吧!音樂的學習,從樂曲的接收、感受、體會到抒發,每個步驟都需要用到耳朵音感,藉不斷地刺激使用聽覺神經細胞,大概能促進聽力神經細胞叢的活化。這並沒有醫學的依據,其實在他們內(心)中是非常惶恐的,但只要還有一點點可能會幫助聽力提升,就決定這麼試一試,正因爸媽這份堅毅的愛,深情的傳達給士杰,孕育了他永不放棄的精神。事後證明上帝為士杰關閉一扇門,卻又開啟了另一扇窗,不僅他學會鋼琴與中提琴,並且擁有傲人的成績。
幼稚園時他就開始接觸鋼琴,鋼琴上有著白鍵與黑鍵,是屬於固定音準的樂器,而且彈奏音量較大聲,學琴的場所通常是在比較安靜的地方,這對學鋼琴的人而言少用到聽力,只要記住手指與琴鍵對應的位置,要想演奏出正確的樂曲似乎不會有太多困難〈所以鋼琴應是較適合聽障人士學習的入門樂器〉。在得知他是聽障時,爸媽為了能提升他的聽覺,所以希望他再增加中提琴的學習,然而中提琴屬於非固定音準的弦樂器,學習時完全要靠聽力的感受分辨和手部神經的協調,對於一般人學會音準的掌控原本就相當不容易,更何況現在是有著聽力障礙的士杰想學中提琴,所以照常理來推測,就好像是不可能的任務一般,這將會非常的困難。在爸媽的勸說下,他天真勇敢的回答「我不怕困難,我想學中提琴!」,起初,爸媽先與老師溝通士杰想學中提琴但有聽障的問題,聽完說明後老師直呼:「不可思議,他有可能突破聽力障礙學得會嗎??」,但是在爸媽再三誠懇的請託之下,終於答應讓士杰試試看看;另外也特別 破例 通融 (註:士杰的提琴老師人很好,她一向不反對初學兒童的家長一同學習,還介紹我們看一本「兒童與小提琴」的書 (世界文物出版社),書中強調兒童初學樂器之半年,父母陪同的重要,所以這麼寫對士杰的提琴老師,可能不太適切),在上琴課時讓士杰的身旁可以有一位幫忙聽課、抄寫樂曲筆記的“琴童” -他就是爸爸,因為希望在回家以後,可以幫士杰複習琴法。
有一次士杰在家中自己練提琴時,調皮突然不想戴上助聽器〈裸耳〉,想憑著自己的音感,直接嘗試拉中提琴調音,同步再用電子式調音器核對自己中提琴的音準如何?連續試驗幾次,居然發生令人無法置信的事,聲音竟然精準無比!爸媽喜出望外天真的以為士杰的聽力進步了。隨後在士杰接受醫院聽力定期追蹤檢測,醫師再次確認士杰的耳朵是屬於漸進式感音性的聽障,聽力損失的狀況不僅不可能改善,反而會隨著年齡的增長或身體生病的情況,損失的程度還會日漸嚴重,這讓原本滿心歡喜的爸媽,又再度希望破滅,跌回絕望的深淵。
走過音樂低潮,邁向生命高峰
在士杰國小六年級時,不知怎麼的學琴過程進入到低潮期,他懶洋洋的心中總是提不起興趣,不想碰樂器,總是想著要放棄鋼琴、提琴,可能困擾於樂理的艱深難懂無法超越,又加上心事誰人知,也曾與老師發生衝突,他選擇以打球運動來舒緩壓力;加上(?)這段時間爸媽、兩位姑姑與老師的苦口婆心、循循善誘;鋼琴老師也適時介紹一位漂亮懂事又活潑可愛的雅馨姊姊,擔任士杰的伴奏,有了姊姊亦師亦友的的關懷、指導困惑與陪伴練習,終於突破了困境度過低潮,又再次於中提琴競賽時奮勇表現,獲得第一名的優異成績。他回億說「後悔自己那樣頂撞老師,那時的我,真不懂事!現在我長大變懂事,已向老師道歉並取得諒解。」,事後,士杰都會經常提醒自己,「遭遇困難時,要勇往直前,自助天助,絕對不可以放棄希望」。
最初,爸媽只是抱持著姑且一試的打算,如果士杰學習提琴覺得困難無法勝任,或者對他的聽力有損害,學琴都可以隨時停止。可是怎麼也沒料想到,士杰中提琴的學習成果良好,是爸媽多操心了,琴童爸爸好像也沒有派上用場。才覺得轉眼間,竟然能夠一學學了鋼琴八年,中提琴六年,他走出寂靜困頓,克服身體的障礙,蛻變為一位小音樂家。
談起最擅長的事,士杰除了就讀網溪國小時加入弦樂團,是全團中唯一的聽障生,並擔任中提琴分部的首席,曾數次隨著樂團參加台北縣及全國音樂比賽;目前是永和國中管弦樂團團員,也是樂團唯一的聽障生。個人也曾多次參加台北縣與全國身心障礙音樂大賽,屢獲鋼琴組與提琴組的大獎,更在今年獲得全國總決賽提琴少年組第一名;也曾經於92、94、96年三度接受「婦聯聽障文教基金會」的邀請演出,針對聽障兒及其家長為對象,作鋼琴及中提琴才藝表演,鼓舞許多聽障兒童可以勇於嘗試學習音樂。除了經常接觸的鋼琴與中提琴之外,他還會打鼓呢!只是最近很少打;他也還擅長於打羽球、籃球與桌球,平時會利用課後的時間跟爸爸打桌球、跟同學在學校打籃球、或者回到國小母校打羽球;他的球技很不錯喔!希望以球會友,能夠認識更多的好朋友。
在國中班上是個有禮貌、勤勞好學的模範生,他有兩位最要好的朋友是林奕廷、王紹謙同學,若遇到功課有不明白時都會與士杰討論;爸媽常會鼓勵他上課時不懂就要立刻發問,班導邱麗瑩老師打趣的說:「嗯,他果然很聽爸媽的話。上課時非常勇於發問,但是有時問題還過多,只好請他下課後再問。結果他一下課就不見了,果然只在上課時發問!」,老師也發掘(覺)他熱心助人並對數學特別有興趣與認真努力,所以請他擔任數學小老師幫助同學,他將來的志願是要成為一位好的數學老師呢!

關於洪士杰
在不輕易向命運難題低頭的洪士杰故事中,聽力中重度障礙的士杰生活在無聲的寂靜世界中,究竟是能聽嗎?又可能聽見了什麼?是寂靜無聲或者是模糊變調的樂曲,沒有人知道。自從父母無心的嘗試,卻能種樹成林、插柳成蔭,要歸功於士杰個性活潑外向,淡化自己耳朵聽障方面的負面影響,從來不歸咎於自己耳朵聽不見、不怨天尤人,總是認真默默地學琴,一次又一次的練習,再艱苦困難也絕不輕言放棄。從不自怨自艾的他曾經說過:「戴助聽器有好處哩!不想聽話的時候,把它關上就什麼都聽不到了,真好耶!」,他還說「不要把不快樂放在心裏面。」所以能夠順利學好琴藝,是他努力不懈的練習,運用僅有聽到的「聲音」,在自己的腦海裡面建立了一套對學習音準、音感的特殊認知;所以士杰能勇往直前超越身體障礙,用生命賣力演奏出優雅的樂曲,「絕不要輕言放棄!」這是他給自己與讀者勉勵的一句話,他希望人與人相處時喜怒哀樂,能坦然面對,這道理看似簡單,卻是有人終其一生都未必學得會的課題。士杰同學的故事,告訴著我們,上天賦予人們的能力經常是無法預期、不可限量的,所以千萬不要畫地自限,要用心嘗試,一定會有無限的可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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