捐款與環保兩種公益，有何差別？

2010/06/28 聯合報/朱敬一
捐款環保 老美態度不一
一九九九年，美國約翰霍浦金斯大學做了一份跨國問卷，詢問各國公民花時間做公益的意願，並統計其比率。結果顯示，德國是百分之十三、法國是百分之十九，但美國鶴立雞群，竟達百分之四十九。同一份問卷也問公民曾經捐款給慈善事業的經驗並統計其比率，結果德國百分之四十四、法國百分之四十三，但美國又是獨自領先，比率高達百分之七十三。大體而言，老美做公益的心態與實踐，似乎是優於歐洲大陸國家的。
但另一方面，讀者應該也觀察到一個現象：就全球暖化等環境保護努力而言，美國顯然就不及歐洲大陸。歐盟各國都簽署了京都議定書，賣命在做全方位的節能減碳，但美國卻是高爾簽字但國內立法反對。到了最近全球暖化證據已日趨明顯，老美還是不肯跟隨全世界的抗暖化腳步，死纏爛打就是無法創造全美節能減碳的社會氛圍。
關懷矛盾 亟待學理解釋
在概念上，節能減碳與環境保護是一種廣義的公益，也是犧牲自己的經濟福祉，為世界人民或未來子孫創造更好的生存環境。我不了解，為什麼美國人願意花時間做公益、捐錢做公益，而且蔚為風氣，卻不願意以減低二氧化碳排放的方式做環境公益呢？
是稅的因素嗎？恐怕不是。美國的稅率聯邦稅與州稅加起來，不比歐洲若干國家高，美國人民大概不至於因為租稅誘因而使捐款比率飆那麼高。是美國人相較於歐洲人不相信全球暖化的預測嗎？也許是，但這是一個雞生蛋、蛋生雞的問題。我們可以說美國人不信暖化故不做減碳，但也可以說美國人不想減碳故找出種種負面的理由質疑暖化。
另一個相關的觀察是：美國比較反對抗暖化政策的政黨是共和黨。極端的共和黨員不但不同意二氧化碳減排的政策，也是較為虔誠的天主教、基督教信仰者。為什麼有愛心的美國宗教人士與政黨，會傾向不理會、不相信全球暖化的議題呢？我曾在美國碰上一位共和黨籍的老太太剛好要去tea party，聊到全球暖化議題。她劈頭就說：「全球暖化個屁」（global warming my ass），讓我不知要如何接腔。
推動減碳 有賴宗教論述
我猜，也許歐美之間最大的不同是：美國的個人主義比較強；他們喜歡「自己」出錢出力做善事，卻不喜歡透過「政府」這個大機器去做改變。偏偏，全球暖化就是個集體而非個人議題。就衝擊面而言，個人對暖化危機感觸甚小；就效果而言，個人棉薄之力也沒什麼立竿見影的效果。從策略面來看，也許，節能減碳最有效的途徑，就是把這項任務與宗教做個結合。如果韋伯說「永續地球是一種榮耀上帝」的途徑，我們的環保目標是不是更接近一些？
（作者為中研院院士、中華經濟研究院董事長）